踏歌行

预警：

• 自造世界观：单一宇宙，没有光之国存在的世界，无宇宙警备队，存在巨大化怪兽，其余全员普通宇宙人。

• 人物性格与原作有较大出入，巨量私设，如观看不适请及时退出。

• 内含少量E迪、戴迪，自由心证。

Summary：旧神陨落，新神临世。

 

【1】

当Tiga降落到这个星球上时，举目四望，唯见遍地狼藉。

这是位于星系偏远地带，闪耀着如绿宝石般美丽光辉的小行星，诞生于此的文明拥有的科技水平并不算特别发达，若是仅供自保倒也足矣。居住在这颗小小星球上的宇宙生命爱好和平，世代过着与世无争的淳朴生活——这里曾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所在。

但现在，不是了。

邪神的眷族在三天前洗劫了这个在它们眼中不堪一击的星球——珍贵的能源与矿产被劫掠一空，美轮美奂的建筑被摧毁殆尽，而最重要的，那些代表着这颗星球生命脉搏的人们，有的成了怪兽果腹的美餐，有的在英勇抗击中壮烈牺牲，有的则在逃亡和恐惧中被次生灾害夺去了性命。

不是没有人祈求奇迹发生，也不是没有人渴望神明拯救，无奈天不遂人愿，Tiga彼时正在另一个星系与数名邪神的眷族缠斗，待到他解决手边的麻烦，全力赶赴事发地救援之时，一切都为时晚矣。象征着生机的绿已然从这颗饱经摧折的星球褪去，留下一片无言的灰白，似乎在以沉默述说着它所经历的深重苦难。

Tiga穿行于曾经的都城——现在仅余一片断壁残垣——之间，经久未散的硝烟与漂浮在空气中的粉尘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呼吸道，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无法习惯这种气味——这是属于血与泪的，属于战争与死亡的气味。自由的风不再有阻碍，于是呼啸着穿梭于残砖败瓦间，发出凄厉的笑声，令人心悸。

Tiga在前往都城之前已经去过另外几处聚居地，可惜并未发现任何生命留存的痕迹，这座都城是最后一处目的地，然而，他依旧一无所获。

看来，这里已经是一颗死星了。Tiga准备离开，追踪邪神眷族的去向。

“救……救救我……”一个微弱、嘶哑的声音从Tiga身侧的废墟内传来。

Tiga上前，只见一截细痩的手臂暴露在废墟外，本该是光洁平滑的皮肤不知被何物剌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细嫩的肌肉外翻着，看起来有腐坏的趋势，那只小小的手颤抖着，在地表的砂土上抠挖出浅浅的指痕。“救救我……”

Tiga小心翼翼地刨开砖石，看见了埋压在底下的，这个星球仅存的生命——一个孩子。如果不是这场无妄之灾，这个孩子大概会健康快乐地成长吧。Tiga这么想着。

其实这是一个长相算不上特别讨喜的孩子——三角形的狭长眼灯让他看上去带着点难以驯服的桀骜，曾经或许是明黄色的眼灯蒙上了砂尘，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两枚锋锐的头镖一左一右安在头上，弯曲的弧度却很难不让人联想起地球宗教神话中撒旦的犄角。唯有额前那一点翡翠色的光束灯，与地球上的人类小孩在表演时用口红在眉心留下的一点印记有异曲同工之妙，给这张凌厉有余的面容添上了几分柔和的可爱。

小孩自黑暗中被解救，他抬起像灌了铅似的脑袋，努力牵动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那只伤痕累累的手臂一寸一寸地，朝着Tiga的方向伸去。“太好了……”

Tiga错了，也没错。这颗星球的结局确实是变成死星，但并不是已经，还要再等一会儿，因为，这小孩虽是活着，却活不长了——一根比成年男性手臂还要粗壮的钢梁已经贯穿了男孩的腹腔，深深地插入地下，将这个可怜的孩子牢牢钉在了粗糙的地面上，深蓝色的血液顺着钢梁，自裂口处缓缓淌下，将灰白的砂土洇染成了漆黑的墨。

饶是Tiga，也不免震惊于眼前的画面：一个孩子要具有多大的毅力，才能一个人，在封闭幽暗的空间里，忍受致命伤口带来的疼痛还保持着求生的欲望，坚持到他的出现？

Tiga单膝下跪，牵起那只因失血过多而冰凉的小手捂在掌心，他决定抽出一点时间，陪伴这个小勇士走完最后一程。

其实，只要对方还有一丝气息，治疗区区致命伤对Tiga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但Tiga从来没有出手拯救任何一个濒死的生命。理由很简单，诞生与消亡是宇宙为生命制定的规则，而Tiga只是宇宙规则的遵从者，没有如医者那样救死扶伤的心，在他眼中，活着对这些失去一切生命来说将是更加煎熬的炼狱，而死亡，或许才是真正的解脱。

毕竟这次面对的是一个小孩，Tiga想了想，还是决定照顾一下男孩的心情。

“小朋友，别怕，”Tiga柔声道，“这只是一场噩梦，睡吧，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骗人……”原本挂着笑容的男孩嘴角渐渐下撇，他颤抖着嘴唇，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地自眼灯边缘滑落，跌进土中，溅起微尘，“你骗人……所有人……所有人都死了……老爹……妈妈……大家都死了……”男孩咬着下唇，想要将呜咽锁在口中，但悲伤还是冲破了脆弱的屏障，与哭声一同从口中涌出的，还有散发着腥气的血液。

突然，男孩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他剧烈地挣动着，不顾腹腔伤口的进一步撕裂，想要脱离钢梁的桎梏，再靠近Tiga一些，Tiga会意，俯身离小孩更近了点。男孩艰难地抬起上身，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攥紧Tiga的手指，他的嘴角淌着血，目光却异常坚定明亮，“我想活下去。”

“活着会很痛苦。”Tiga望向那双燃烧着生命之火的，不屈的眼眸，低低叹息，“你不必……”

男孩没有让Tiga把话说完，他更加用力地攥着Tiga的手，即使在不停地颤抖，那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依旧不肯放松，似乎想要嵌进Tiga的身体里。

“我要，活下去。”男孩望着Tiga，一字一顿，“请，救救我。”不知为何，自被发现后他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眼前这个神秘而美丽的男人一定会将他自地狱边缘救起。

不是“想活着”，而是“要活着”。男孩坚毅的眼神让Tiga不禁想起，许久以前，有个孩子也是如此，纵然被伤得千疮百孔，依旧固执着不肯向既定的命运低头。

我不会再失误了。Tiga这么想着。他伸手托住男孩的下巴，另一只手捂上了的眼灯，等他移开手时，那双蒙尘的眼灯已然熄灭，如果忽略唇边的血迹，小孩就好似安然地沉睡在Tiga掌中。

“如你所愿。”

 

再度苏醒时，男孩发觉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之上。

腹部那道巨大的裂口早已不见踪影，连一丝一毫的疤痕都没有留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完全愈合，并无疼痛之感。他就好像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再过一会儿，老爹和妈妈就会叫他起床上学。

然而，当看到推门而入的Tiga时，男孩深知，他期待的一切再也不可能发生了，他已经永远失去了他的家人，他的故乡。

“醒了就起来，看看身体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Tiga站在门口，抬了抬下巴示意男孩下床。

男孩掀开被子跳下床榻，在地上蹦跳了几下，还小小翻了个跟头，确认已无大碍，而后朝Tiga鞠了一躬，“我觉得没事了，谢谢您救我。”

Tiga没有回应男孩的致谢，他微微颔首，“既然如此，你可以离开了。”

男孩闻言，情绪瞬间萎靡，他垂下头，低声道：“我已经无处可去了……我没有家了。”

“你本不至如此。”Tiga并没有留给男孩多余的目光，转身欲走。

“请等一等！”男孩急切地冲到Tiga身后，拉住了那只曾给予他温暖的手，“能不能……能不能让我留在您身边？”

“当仆人也行，我什么都愿意做的！求求您！让我留下吧！”

Tiga回过头，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目光恳切的男孩，言辞中却带着严肃：“如果你选择这样糟践自己的尊严，那么我救下你就是错误的决定。”

男孩愣了一瞬，慢慢松开了握住Tiga的手，泪水不听话地在眼眶中打着转，他正努力忍耐着不让那些令人难为情的液体落下，“对不起……”

“想留下，那么你就该花点时间思考要以什么身份跟在我身边，”Tiga把男孩推回房内，关上了门，“我再来时，希望你能给我正确的答案。”

男孩靠着门板，渐渐滑坐在地，他短短的人生中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状况，也从未遇到过性格如此难以捉摸的大人——明明救了自己不是吗，现在又为何冷漠至此？

男孩坐在地上，像穿山甲一样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他双手环膝，埋首于膝间，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老爹……妈妈，怎么办啊……我好想你们……”

湿润的痕迹划过脸颊。“啪嗒”，一滴泪水滴落在了男孩平整的腹部，男孩呆住了——他的眼泪不再是原来那样单纯的水液，在那一滴晶莹的泪中，数不清的金色粒子正微微地闪着光芒。他以前听老爹讲过，只有被宇宙之光选中的“神”的血与泪才是金色的。男孩捂上自己的腹部摩挲着：如果那样严重的致命伤都能治好的话……一定是他没错！

现在，他已经猜到了救命恩人的身份。而Tiga需要的正确答案，也在男孩心中产生。

 

“告诉我，你的回答。”虽是这么问着，但在Tiga的眼神中，男孩完全看不到任何期待，如果说Tiga的目光是一潭幽深平静的水，那大概没有什么能于其间掀起波澜。

男孩攥着拳头深吸一口气，朝Tiga鞠躬道：“请您给予我一个成为您继任者的机会！”

Tiga听闻他的请求，目光似乎稍稍缓和了些，“悟性不算太差。”

“成为我的继任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踏出了第一步便没有后悔可言。我最后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离开，过你自己的生活；或者留下，接受我的指导。”

“我要留下！我要跟您学习！”男孩目光炯炯，语气坚定。

Tiga颔首，不再说话，又要离开。男孩愣愣地站在原地，内心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对方可是宇宙中唯一的“神”啊！没有别的考验了？这就……同意了？

“如果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可以开口询问，而不是站在那里发呆。这一点在未来的学习中同样适用。”已经走远的Tiga回眸看向男孩，“你不饿吗？”

“来了！”男孩像是追寻着太阳的向日葵，欢欢喜喜地奔向Tiga。

 

“我该怎么称呼您呢，‘大人’？‘老师’？还是……”男孩有自己的小私心，“哥哥？”在听到“哥哥”这个词的时候，Tiga从容的脚步突然顿住了，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但也只是短短一瞬，男孩并没有发现。

“叫我‘Tiga’就可以，这是我的名字。”Tiga抬头望了一下天空，似乎在怀念着什么，但很快又将视线转回。

“啊，那这样的话，我也要自我介绍一下才好，我叫……”

男孩正要告知Tiga自己的名字，却被Tiga截住了话头，“旧日的你已经死去，作为我的继任者，你该有个新的名字。”

“从今往后，你的名字是Zero，Ultraman Zero。”

一切将从“零”开始。

 

【2】

“Tiga，这里好黑。”Zero牵着Tiga的手行走在雾气弥漫的森林中，小孩紧紧贴在大人的身侧，平日里好动的他此时只敢用余光悄悄观察周边的环境。脚下枯枝败叶上的露水已经濡湿了他的小腿，Zero觉得一股寒意如同寄生的藤蔓，从他的脚底渐渐攀附至脊椎。

黑夜中的森林幽深，寂静，似乎还有不知名的生物正在暗中窥伺着闯入他们领地的陌生来客，Zero不由地感到后背发毛，把Tiga的手握得更牢了些。

好在，Tiga会保护我的。Zero这么想着，心安不少。

男孩不明白Tiga为什么要在深夜领他前往森林，莫非是要带着他去观赏日出不成？Zero心内不解，但又不好意思多问，他不想让Tiga觉得他是个没悟性的笨小孩。

“Zero，你怕黑吗？”Tiga问他。

“不怕。”小孩回答得毫不犹豫。怕黑我可怎么睡觉哦？Zero觉得好笑。

“很好。”Tiga停下脚步，把手从Zero手中抽出，他们目的地到了——这里是森林的腹地。

“怎么了，Tiga？我们到了吗？”Zero环视四周，除了长得奇形怪状的巨木、杂草和乱石，并没有什么值得观赏的东西，惨白的月光自树叶的间隙中投下，像是碎了一地的玻璃。

Tiga点点头，“这是你的第一堂课。作为我的继任者，你要首先要学会的，便是独立。”

原来Tiga是带着我来荒野求生的呀，这可难不倒我！Zero的心思过分单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考验。

“接下来，你必须自己走出这片森林，回到我们的住处。我会等你到日出，若你回不来，我也不会寻你，我们就此别过，可听清楚了？”Tiga的声音越来越不真切，修长的身形渐渐化为萤火般的光粒子，消散于林间。

“可是……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啊……”Zero急了，想要留住Tiga，最终却只抓到了一缕冰凉的月光。

“Tiga！Tiga！求求你别走！不要留我一个人！”回应Zero的，只有一阵被惊起的鸦声。

太安静了，静得有些诡异。Zero抱着膝盖窝在一块大石头边，止不住地颤抖。

好黑，好安静，好恐怖……就像，就像那天一样……四周奇谲的树影成了扭曲着身子的怪物，Zero眼前开始掠过那日尸山血海的可怖画面，他再度忆起了自己被埋在废墟下的那段时光。他开始冒冷汗，四肢发软，肺部的空气好像全都被挤出了体外，早就完好如初的腹部也开始隐隐作痛。他觉得自己成了被捏瘪的橘子，只剩下皱巴巴的表皮和烂糊的内里。这一刻，Zero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怕黑的。

“Tiga……我做不到的……我害怕……”Zero像只鸵鸟似的把头埋进臂弯，好像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危险，他抽噎着，浅金色的泪水沾湿了小臂。

他又哭了。

Zero在一夕之间失去了太多太多，他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却无能为力，于是他只能哭，大概也只有哭泣，才能让他那副瘦小身躯承载不住的悲伤随着泪珠离开，让脆弱的心获得一丝喘息。

若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本该是在父母怀中闹腾的小毛孩子，也不至于要像今日这般独自一人无助地面对黑暗与危险。Zero觉得自己被Tiga抛弃了，他现在不过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怎么可能自己走出森林？

Zero坐着哭了好一会儿，发现真的没有人来救自己，才抹抹眼泪，晃晃悠悠地起身。老爹说过，“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如果Tiga真的不看好他，那他就偏要回到Tiga身边去，让那个高傲的神对他刮目相看。

Zero在森林中摸索着，努力回忆来时的方向。幸好前几日他在康复将养之时，Tiga也曾传授他一些野外辨别方位的相关知识，Zero这才反应过来，其实数日之前Tiga就在谋划今晚的行动——他的课程，早已开始了。

Zero认准了方向开始全力奔跑，空中的皓月此刻充当着他唯一的见证人，夜间夹带着寒意的空气涌入他的呼吸道，在温暖的肺部一轮游后，化作湿热的水雾被落在了男孩身后。Zero还在害怕吗？他当然是怕的。但那颗不服输的心暂时压制了恐惧，给予了他行动的勇气——是他自己选择走上这条路，他不能止步不前。

Zero不愿，不对，应该说，他绝不会让Tiga失望。

 

Zero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只见得月影东沉，启明星似是高悬天边的警报器，时刻提醒着他黎明正慢慢到来。

快一点，再快一点！Zero不管不顾地跑着，直到他看到不远处的一片亮光，他笑了——那里一定是森林的出口。他做到了，凭自己的力量。

Tiga一定会表扬我的吧！Zero满心欢喜地到达了他以为的终点，却在看到景象的一瞬间跪倒在地——

怎么会？

他回到了原点。之前那块供他蔽身的大石头现在成了对Zero一番无用功的最好嘲笑。

明明是按照Tiga教过的方法确认的方向，为什么会跑不出去？Zero有点崩溃，大脑一片空白，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此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渐渐泛白。

完了，全搞砸了。Zero很明白，他不可能再有多余的机会继续试错。约定的时间即将到来，而Zero对于他接下来还能怎么做完全没有头绪。一定还有办法的！Zero敲着自己的脑袋。快想啊Zero！

忽然，Zero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戳自己的屁股，他扭头一看，一只毛乎乎的、长得像只大蜜蜂的小动物正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朝他笑，短短的小爪子还在不停地戳着大概是Zero身上最多肉的部位。“哇啊啊啊——”Zero没见过这种生物，吓得大叫起来，三两下爬到石头边靠紧，两只手胡乱地挥舞着，“你，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要过来！”

姆基特蹦跳着来到Zero身边，叽叽咕咕地叫，然而Zero根本听不懂它在说些什么。见面前这个小孩还是一脸懵的模样，姆基特无奈地摇摇头，抓着Zero的手指头将他拖起身，又在空中飞来飞去，小爪子朝着一个方向使劲挥动。

“你的意思是……要带我出去？”Zero似乎看懂了小动物的意思。

“叽！”姆基特见示意有效，快乐地点点头，开始给Zero导航。

在姆基特的带领下，Zero很快就回到了Tiga领他进入森林的地点。太阳还没升起，天刚蒙蒙亮。出乎Zero意料的是，Tiga并没有回到住处等他，美丽的神明静静地站在森林出口的不远处，晨雾为纤细挺拔的身影披上细软的薄纱。Zero想到了故事中轻若无骨的仙女，他不由得担心起来，毕竟Tiga也是“神”，或许下一秒就像仙女一样飘走了呢？

Zero赶紧冲上前抱住了他的“神”。

“Tiga，我做到了哦！”Zero抱着Tiga的腰，由于身高不够，他只能把脸埋进Tiga柔软的腹部。

Tiga低下头，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好洒在Zero的脸上，小男孩眼灯流转的光华在朝阳的映衬下仿佛流动的蜜糖，此刻，那双纯粹清澈的眼睛，正满含着期待望着自己。Tiga知道，Zero现在最需要的是他的认可。Tiga抬眼，瞧见了在一旁扑扇着翅膀的小动物，心内了然。

Tiga按着Zero的肩膀让小孩站好，平静的声音让人听不出神明的喜怒：“说说看，你是如何出来的。”

Zero心虚地瞥了一眼停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动物，嗫嚅着：“是……是它给我领的路……”

“Tiga，我真的有自己努力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回到了原地……明明都是按你教我的方法做的啊……”Zero争取着辩解，他不想让Tiga以为他在坐享其成。

Tiga招招手，姆基特欢快地叽叽叫着落到了神明的掌心，Tiga望着在手掌之上蹭来蹭去的小毛团，介绍道：“它是姆基特，住在森林中的小精灵。温和与友善是姆基特们的代名词，它们会为森林中迷路的旅人指明方向，有的人认为，这种生物就是幸运星的化身。”

然而，下一秒，Tiga的举动令Zero大为震惊——Tiga突然间握住了拳头，小小的姆基特被包裹在了Tiga掌中，待到银白色的手掌再度张开时，已不见姆基特的踪影，只有一小撮黄色的绒毛，被风轻轻一吹，消失无踪。

“Tiga！你干嘛？！”Zero去翻Tiga的手，他多希望这只是Tiga给自己变的一个小魔术，可他始终找不到那个可爱的小家伙，“姆基特呢？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Tiga，不要吓我……”

Tiga钳着Zero的肩，疼痛让男孩被迫冷静，乖乖在Tiga面前站好。Zero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难道说，Tiga，就在自己的面前，杀掉了姆基特吗？

“我临走时跟你说了什么？”

“你说……”Zero的眼眶发热，他不理解Tiga为什么要这样做。Tiga不是神吗？神不应该是慈爱的吗？Zero不懂，对自己生气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迁怒于可怜的姆基特？

“大声点，回答我。”Zero看不见Tiga的脸上有任何情绪的变化，他就像一尊冰冷的石像，等待Zero的回复。

“你说，你说我必须得自己走出森林！”Zero发着抖，哭喊出声。

“告诉我，Zero，第一堂课你犯了哪些错误？”Tiga丝毫没有安抚Zero情绪的意思。

“我不该……不该寻求姆基特的帮助……”

“还有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了啊……”Zero抹着眼泪，他感到眼下的皮肤被擦得火辣辣地疼，可眼睛还是像水龙头似的止不住地淌着泪。

“那么我来告诉你：第一，你违反了规定，通过作弊完成任务；第二，你太过轻信陌生人，没有戒心；第三，你过于浮躁，遇事不够冷静。听清楚了吗？”

“为什么你会绕回原处？我之前跟你讲过，辨认方向除了依靠周边的一些物品，还需要寻找一样绝对参照物，不然就只能在原地打转。另外，我还说过，遇到突发事件不能慌乱，必须要尽快冷静下来分析情况，确定应对方针。这些，你有没有做到？”

“没有……”Zero哭到打嗝，“可是，嗝，我只是一个小孩……”

Tiga松开放在Zero肩上的手，走到一边背对着他，望向远方已经自山间完全升起的太阳，冷冷开口，“但我没有耐心等你慢慢长大。”

和煦的阳光照在Zero身上，但此刻的他，如坠冰窟。

“如果你没有能力保护别人，就不应该将他们卷入你的任务中，你的无能，就是他们最大的危险。希望姆基特的下场对你有所警示。”Tiga挥挥手，示意Zero先行离开，“你回去吧，好好休息，这只是第一步，未来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我知道了。”Zero低着头，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走了两步，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攥紧拳头回身对Tiga说道：“Tiga，也许你会觉得冒犯，但我还是要说，即使是神，也不该任意践踏生命！”

见Tiga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动作，Zero泄了气，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Zero不知道的是，在他发出那句对神明的控诉后，Tiga那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终于有了表情，一抹浅浅的微笑漾开于唇角。

待到确认Zero已经离开一段距离，Tiga才对着脚边的一处乱石堆唤道：“不用再藏了，快出来吧。”话音刚落，一对尖尖的长耳朵就从乱石堆后探了出来，接着，毛茸茸的小家伙一蹦三尺高，飞进Tiga掌心，享受着神明大人提供的按摩服务。

Tiga动作轻柔地给姆基特顺着毛，“辛苦你陪我一起演戏啦。那孩子别的不合格，一身无畏的正义感倒是让我很满意。我想，他会是个好学生。”

原本躺着的姆基特闻言，翻身坐起，握着Tiga的手指叽叽叫着。

“很像他？嗯，大概是有点像吧。”Tiga的脑海中浮现了一道离去多时的身影。

“你觉得我对这孩子过分严格了？”Tiga歪歪头，“是吗？我觉得还好吧？”

“诶，偏心？我有吗？”Tiga轻轻地把在自己手上跳脚的姆基特推了一个小跟头，揉着小家伙软和的肚皮，“羽次郎，你不是他的好朋友吗？现在又替别的小孩说话，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会吃醋的。”

姆基特在Tiga高超的抚摸手法中败下阵来，又不服气地哼哼唧唧再补几句，它是真的挺可怜这个新来的孩子，Tiga从前的训练方式才没有像现在那么激进呢。

“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Tiga揉揉姆基特的小脑袋，“放心吧，我会控制好分寸的，毕竟，把这孩子吓跑了我可就又没有继任者了呀。”

“不过，你下回不许再偷偷帮他了，我真的会生气哦。”Tiga故作凶恶地捏了捏姆基特的脸，可惜神明的威吓看来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小精灵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它眨着黑豆似的大眼睛点点头，扑棱着翅膀靠近Tiga，在神明光洁的面颊上轻轻地“啾”了一口，然后挥舞着小手与Tiga告别，往森林深处飞去。

直到望不见姆基特的踪影，Tiga才开始回程。家里还有一个麻烦的小朋友在等着他呢。

 

Zero回到住处，一头倒在了自己的床上，尽管他一宿没合眼，确实有些困倦了，但现在的他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消失在Tiga手中那可怜的小精灵的模样。

如果不是为了帮助自己，它也不可能会被Tiga迁怒……想到这，Zero十分懊悔，一拳砸上了床板。

Zero百思不得其解。他从前一直认为，神该是平等博爱着每一个友善的生灵才对，可自从他遇到了Tiga——这位真正的，世间唯一的“神”——之后，他才发现事情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初遇那天，救下自己的Tiga的确是温柔可亲的，等他再度苏醒时，Tiga对待他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神明依旧是和蔼的，言谈举止温文而优雅，也从未打骂过Zero，但Zero看得出，Tiga于他，始终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冷漠与疏离。

虽然Tiga从不拒绝Zero的亲近与示好，可小孩从来没有得到神明哪怕是一丁点的回应。那张倾绝寰宇的绝美容颜在面对Zero时永远平静无波，莹白的眼灯化作一汪深潭，而Zero，就是那悬溺于水中的可怜人。

Tiga没有对我笑过。Zero某天晚上闷在被子里想着。可我是他唯一的继任者，我们俩明明是世上最亲密的人不是吗？如果Tiga讨厌我的话，当初又为什么同意让我留下呢？

彼时的Zero姑且可以开导自己，Tiga只是一个人久了，还没有习惯身边多一个小孩的事实，自己只要努力变得更优秀，总有一天会收获Tiga认可的笑容。但是这一次，在Tiga手中消失的姆基特让Zero禁不住开始怀疑：Tiga，究竟有没有正常的感情。

如果神明就是如此漠视生命的话，那Zero宁愿不要当这个继任者。

吱呀——门被推开了。

Zero赶紧熄了眼灯装睡，不过他还留了一丝余光查看来人——果不其然，是Tiga。

只见Tiga走进Zero床边，看着睡姿豪放的男孩，轻手轻脚地将Zero“自由不羁”的四肢摆正，又释放修复光线治好了Zero在逃离森林时身上被荆棘划出的细小血痕。替小孩掖好被子后，Tiga站在原地，沉默着注视了一会儿正在安眠的Zero，Tiga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什么，但突然迟滞了一下，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动作，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就在房门合上的刹那间，Zero亮起眼灯，从床上翻身坐起，长舒一口气。幸好，Tiga没有发现他是在装睡。

不明所以的男孩搓搓自己的手臂，结痂的血痕已经消失无踪。Tiga……是在关心我吧？话说，他刚才伸手是想干嘛呢？

正当Zero还在感到疑惑之时，停留在纸窗外的黑影开口了。

“Zero，我希望你能珍惜休息的时间。但如果你觉得自己的精力足够旺盛，我们的课程可以马上开始。”

是Tiga！原来他早就发现我是装的！Zero像只受惊的兔子，赶紧窝回被子里，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窗外的黑影离开了。

 

当天夜里，Tiga再次把Zero扔进了森林。

“我想，相同的事项不需要再重复第二遍，你应该有记性。”Tiga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留下一句话。

Zero一看到熟悉的场景，不好的回忆再度涌上心间，更可气的是，Tiga还是这般不以为意的态度，似乎在他手中消逝的不是生命，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于是，Zero开始闹起了脾气。“Tiga！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姆基特的生命吗！随意地生死予夺难道是神该为的吗？如果是这样，我真后悔选择成为你的继任者！”

本来要离开的Tiga闻言驻足，俯视着目光悲愤指责自己的小孩，“那么，请问你有什么指教？”

Zero攥着拳头，他准备跟Tiga谈条件，当然，这一举动也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要是我这次自己完成了任务，你就要复活姆基特。对身为神的你而言这应该不算难事吧？”

Tiga突然近前，俯身揪住Zero后颈的背鳍，逼迫Zero直视自己，薄唇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刀片剜着Zero心脏的血肉。“你以为你在做什么？过家家？我早就给过你离开的机会，是你自己选择了留下，所以现在，你没有权利提‘后悔’这个词。”

“Zero，你并没有资格指摘我的不是。请你记好，是你先违反的规定，是你没有能力保护好它——姆基特，是因你而死。”

“我……”是了，Zero肢体僵硬，面色苍白。如果不是为了给自己带路，姆基特也不会……是他的错。

“但如果你真的说到做到，我可以考虑你的请求。”

“真的？”Zero原本已经失去了希望，他万万没想到Tiga最后居然同意了，男孩黯淡下去的眼灯又重新焕发了光彩。

Tiga颔首，松开Zero，“我不会骗你。”

“那就一言为定！”

 

这一晚，Zero拼了命地在森林奔跑着，当然，他不再像上次那般鲁莽乱撞，而是牢记着Tiga之前的教导，胆大心细地探索着路线。

旭日初升时分，Zero沾着满身的草叶和清晨的露水，气喘吁吁地来到了Tiga身前。“Tiga，你，你看！我真的做到了……”

“叽！”熟悉的叫声响起，Zero抬眼一看，姆基特正在Tiga的肩头朝自己挥手呢。

“小家伙！真的是你！”Zero也不觉得累了，他高兴地双手掬成碗状，姆基特就从Tiga的肩膀跳进了“碗”中，快活地蹭着Zero的掌心。

“谢……谢谢你，Tiga……嗯，人呢？”跟姆基特亲热了一会儿，Zero回过神想向Tiga道谢，可他仰头再看时，哪里还有Tiga的身影？

见Tiga离开，姆基特开始叽叽叫着，想对Zero说明事实的真相，它希望Zero不要误会Tiga，这一切，只是Tiga的良苦用心。

然而Zero根本听不懂姆基特叫声的含意，他只见得小精灵在自己手中跳脚，一双小手乱挥，似乎在比划什么。“你是有什么想要告诉我？”

见Zero听不懂自己的话，姆基特跳下地，捡起一根小枝子在地上写了起来。

“不要……生气……Tiga……好……”无奈小精灵的爪子完全不适合写字，Zero看了半天，也就模模糊糊辨认出几个词语。

“放心吧，你都回来了，我就不生Tiga的气了。”Zero蹲在地上，颇为烦恼地挠挠头，“其实我知道他肯定是个好人，可是有时候感觉他又没那么好，我真的搞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

“嗨呀，反正跟他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可能我以后就懂了。”Zero起身向姆基特告别，“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家吧，要注意安全，多多保重哦！”

虽然没有把背后的真相完全传达给Zero，但至少大概的意思表达到位了，看起来男孩没有任何反感Tiga的迹象，姆基特松了一口气，叽叽叫着跟Zero道别。

 

Zero推开居所的门，发现Tiga正站在院子里的树下望着自己，于是，他忐忑着走到Tiga身边。

“Tiga，我……我……那个啥，谢……”Zero想把刚才落下的道歉重新补上。

Tiga抬手制止，“多余的话不必再讲，我更希望的是你能吸取这件事中的经验和教训。”

果然啊……Zero有些丧气，Tiga有时候真的十分不好说话呢。

“Zero，请记住，在行动之前，务必要考虑到后果，这次只是特例，你不是每一次都有机会救回逝去的生命。”

“是……”Zero低着头，不安地拨弄着自己的手指。

“虽然你的表现并不尽如人意，但也有十分值得称赞的地方。”Tiga瞥见站在自己身边情绪低落的Zero，补上这么一句。

“诶？你真的这么认为吗？”Zero的眼灯倏而提亮。男孩仰起头，满是期待地望着Tiga——这是Tiga第一次表扬他。

“首先，你克服了恐惧，勇气可嘉；其次，你懂得珍视生命，值得赞许；最后，你正义而无惧权威，这一点，我尤其欣赏。”

虽然依旧没有看到Tiga的笑容，但至少Tiga是在夸奖自己。此刻，Zero觉得自己变成了氢气球，忽忽悠悠地飘入了云端，那句“尤其欣赏”真的会让他做梦都笑出声。

Zero看着Tiga离开的背影，扬起了笑脸，十分有精神地朝神明大人喊道：“Tiga！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背对着Zero的Tiga没有停下脚步，他不动声色地弯起了嘴角。

Zero，我会期待你的成长。

——————TBC——————

答谢是本文有关于“神”的一些设定。